都如山与20世纪初的中西戏剧比较接续推特 男同
北外中国国外汉学接续中心梁燕
都如山（1877——1962）是中国近当代史上了得的戏剧表面家、实践家。他以终身元气心灵从事中国民族戏剧表面的基础成就，极端是以京剧为主的献艺艺术表面体系的构建。他的伟大孝顺与他融合中西的国际视线不无关系。早在20世纪初叶，他就初始哄骗比较文学的接续方法进行中西戏剧的比较接续。这种表面上的自觉和征战意志使他成为我国早期比较文学接续的先驱。然而时于本日，学界对他在这一范畴的孝顺尚未予以更多的心思。本文将从其为学的科学理念和比较文学接续的方法，解释他在中西戏剧比较接续范畴的孝顺。文中的一些不雅点笔据笔者拙作《都如山剧学接续》索要而成。
一、西方当代科学理念对都如山学术念念想的紧要影响
都如山一世经验了清末和民国两个时期，切身经验了中国近代社会转型所带来的强大变化，包括社会基本结构的变动和旧有价值体系碰到的挑战，也包括历史时间的变迁和西学对传统中学的冲击。在他的身上，既又古代文化传统的钤记，又有西方不雅念、新型老师的影响。不错说，他是集新旧文化于孤独的一位近代学者。说到这小数，东谈主们时时会空意象二十世纪开一代学术接续之先河的王国维。都如山与王国维在学问结构上或然存在着一定的相似之处，但他们其后的学术深嗜、学术走向却大相径庭。这天然与他们不同的家庭诞生、老师背景以及其后的东谈主生际遇、政事信仰等等不无关系。
都如山生于光绪三年（1877年），祖上是世代耕读的殷实望族，于明朝永乐二年从山西省洪洞县迁至河北省高阳县。据《都如山回忆录》所述，都如山的九世祖都国琳曾与河北省新城县的王余佑、蠡县的李恕谷、博野县的颜习斋等盛名学者都曾交游密切，还曾专揽成立军事机构，组织反清武装。都如山的高祖都秉礼一度在家中的私塾里延请名师，讲经授礼。都如山的曾祖都正训是清嘉庆年间的进士，为阮元的门生。都如山的父亲都禊亭是清光绪甲午时期的进士，先后受业于张裕钊、翁同龢、李鸿藻等大众。在这么的家学传统影响之下，都如山的青少年时间是在遍读经史、学作念八股、参加县考的日子中渡过的。应该说，他在十七岁往时所受的老师是典型的封建社会的传统老师。
光绪二十年（1894），年仅十七岁的都如山在父亲的安排下插足京师同文馆学习德文、法文。对于以八股文取士的科举轨制进展出如斯的决绝立场，主淌若源于都如山的父亲这位晚清的学问分子对那时社会发生急巨变化的澄莹领悟，他也曾不无忧虑地训导都氏昆玉：“八股这种东西，本是樊笼英杰的一种器具，若说它能够阐扬圣贤的风趣，那不错算是瞎掰，不外从前英杰无须武之地的时候，藉它博功名营生存，也只得如斯。再者我国从前闭关自守，国度承平的时候，用它歌咏好事，润色太平，动作社会的点缀品，还无不可，如今西洋声光化电各式学问，都比中国新的多，汽船火车枪炮，都比中国强万倍。吾国自谈光以后，便受番邦的侵扰，仍是被东谈主轻侮了一百来年，东谈主家的逾越，是一日沉，咱们还作八股，国是将不胜想象，此看薛书耘的《出使英法意比四国日志》一书，便可知其能够。但吾等小民，又有什么力量不错到番邦留学呢？……传闻北京总理列国是务衙门附设的同文馆，专学西洋翰墨，但是咱们不得其门而入，以后当求东谈主打听打听。”[1]京师同文馆设于同治元年（1862年），是洋务派开风俗之先所建立的新型学堂的嚆矢。那时不管是身处乡野一些儒士，照旧身居庙堂的一批官僚，都在难懂的民族辱没中初始了“自立”的探求。出于现实的探究，洋务派主张采“西学”以“致用”，他们把掌执西洋翰墨看作是了解“西技”、“西学”的第一门径，曾国藩就觉得翻译馆果真立尤为必要：“翻译馆一事系制造根柢。洋东谈主制器出于算学，其中奥密，皆有图说可寻，特以相互之文义捍格欠亨，故虽曰习其器，究不解夫用器与制器之是以然。”[2]继京师同文馆之后，上海同文馆（1863年）、广州同文馆（1864年）、江南制造局译书馆(1868年)和一批洋务学堂的建立以及有着许多天然科学为科盘算推算课程成就，开启了我国近代引进西学的序幕。
经翁同龢的推选，都如山插足同文馆学习了五年多的期间，接纳了完全不同于旧学的新型老师。在那儿，都如山不仅掌执了法、德等国的语言翰墨，还学习到一些科学方面的学问，而况在论文写稿上得到了专门的熟悉。在同文馆还有一大收货即是他恬逸了多位“洋教习”，向他们了解西方社会的政事、历史、科学、文化等方面的情形，都如山觉得这些来自西方的教师给他输入的多数新学问远远超越了课堂上有限的内容，这一切渐渐酿成了对其其后学术接续具有十足影响力的当代天然科学、社会科学的学问结构。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庚子事变，同文馆因义和团的占领宣告停办。自此，都如山初始了做买卖的时间。这一时期，晚清社会固有的结构模式发生了强大的变动，以士、农、工、商为序的社会阶级出现了“重商”、“商本"的枢纽漂流，换句话说，商的阶级由社会结尾一跃而居于四民之首。这是在近代宇宙风浪巨变之际，清政府在一批念念想求实的有为官僚的宝石下所施行的一项国策所致，即 “工商之业，为富国之本”[3]。传统社会的一部分“士”在商品经济价值规则的驱动下，以“经世致用”为起点，作念出了顺乎时间潮水的一种弃取——转而从商。特定的社会文化背景生长了近代的趋商念念潮，商务成为全社会最为心思的实业。清末状元张謇投笔从商，创办实业，即是士东谈主转而从商的了得代表。都如山的父兄和他本东谈主也走上了这一条路，应该说他们站在了阿谁时间的前哨。
从1908年至1912年，都如山三次赴欧洲办理商务，到过法国、英国、德国、比利时、奥地利，还在巴黎、伦敦、柏林等地不雅摩了多数西方戏剧。西方社会的科技娴雅和艺术水平不仅令他眼界翻开，也刺激了他对本国戏剧艺术的念念索。由于他那时对中国民族戏剧的了解并不深入，是以处处以西方的戏剧不雅念、好意思学规范来厘定、评判中国戏曲。正如那时有东谈主所说，“连年来为学之东谈主，竞分两途，一曰复旧，一曰维新。复旧者惟恃孔孟之谈，维新者独求西洋之法。”[4]胡适也在《新后生》上发表了《成就的文学鼎新论》、《文学进化不雅念与戏剧校阅》等文，他说：“西洋的文学方法，比咱们的文学，实在完备得多，简略得多，不可不取例……更以戏剧而论，二千五百年前的希腊戏曲，一切结构的工夫，描绘的工夫，高出元曲何啻十倍……”[5]又说，“当今中国戏剧有西洋戏剧可作平直比较参考的材料，若有东谈主退却接续，取东谈主之长，补我之短，扫除旧日的千般‘遗形物’，采用西洋最近百年来络续发达的新不雅念、新方法、新方法，如斯方才可使中国戏剧有校阅逾越的但愿。”[6]其实，胡适的主张在那时的学问界中是很有代表性的，而那时的都如山亦然持这种不雅点。
从民国初年都如山归国后所进行的戏剧创作、戏剧讲演、戏剧不雅摩与品评、戏剧表面接续等一系列行为看，他履行上是建立了一种西方的戏剧不雅念并掌执了一定的当代科学接续的方法。这里所说西方戏剧不雅念和科学接续方法，是指十九世纪末从文艺复兴初始以科学时间的剖析式念念维方式为基础而酿成的文艺写实方针念念潮以及受实证方针形而上学念念想影响的感性方针领悟论。民国元年（1911年），他写了平生第一个脚本——话剧《女子从军》，请梆子演员崔松林等东谈主尝试排练，其后他意志到该剧的题材、文体均不稳当他们上演；他在戏曲界总会精忠庙改选为正乐育化会的讲演中，屡次赞好意思西方戏剧的千般优长，指出中国戏曲存在的千般瑕玷；他在看了梅兰芳上演的《汾河湾》之后，写信品评并诱骗梅兰芳的献艺；民国二年（1913年）、民国三年（1914年），他出书了《说戏》、《不雅剧建言》两部表面文章，解释那时的戏院和不雅众……尽管那时梨园界对他的讲演至极称谈，尽管梅兰芳也给与他积极的回答，尽管他对近代的戏院和不雅众有着早期的、自觉的接续，尽管他对中国戏剧上演环境和不雅众修养的品评不无风趣，但最主要的小数是，他是站在西方戏剧的立场上言语的，他还莫得实在领悟到中国戏剧的本诽谤题。天然，他早期的两部论著虽然还有一些不雅点值得商榷，但他的接续方法照旧有着充分的科学意志的。从精通的分类到横向的比较，从列举实例到综合判断，都体现了一种科学的理念和科学的方法。这与传统道理上的学术接续方式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
需要一提的是，辛亥鼎新往时，都如山在法国还往复了一些同盟会的成员，在北平走访过孙中山，对孙中山倡导的反帝反封建的鼎新主张暗意了极大的敬意。都如山眷属筹谋的商号义兴局一度成为国民党在北平行为的秘要机关。在一些具体的鼎新行为中，都氏眷属都提供过许多东谈主力、物力的撑持。比如满清大臣良弼被鼎新党东谈主用火药炸死，就有都如山过头家东谈主的黝黑协助。从他反对封建帝制的坚毅和对国民鼎新的珍重中不错看出，他与同期代的戏剧学大众王国维在政事信仰上大相异趣，不同的弃取决定了二东谈主不同的东谈主性气运。天然，不同的宇宙不雅也影响着他们各自的学术深嗜。
具体来说，都如山心思的学术范畴，不在戏曲史学，也不在传统曲学，他的深嗜既不是昆曲，也不是梆子，他最爱的是那时发展迅猛、风头正劲、在剧坛上独占鳌头的京剧（都如山对它还有过“皮簧”、“旧剧”、“平剧”、“国剧”等不同称谓）。他心思的要点是京剧这种大型的老练剧种所代表的中国戏曲在舞台呈现上的道理。他是二十世纪以来初度将“场上之谈”纳入学术视线并作念出特殊孝顺的一代学者。
二、西方当代科学接续方法在都如山戏剧表面接续中的哄骗
自1913年至1962年近五十年的学术接续经由中推特 男同，都如山先后撰写、出书了六十余部戏曲表面文章（见本书附录）。应该说，对于构建中国的剧学体系，他是有着宏不雅的把执和科学的设计的。1913年的《说戏》、1914年的《不雅剧建言》、1917年的《编剧浅说》和1920年的《京剧之变迁》这四部论著的接踵出现，不错看出都如山对于具有当代道理的戏剧学的组成要素有着澄莹的领悟。二十世纪以来，东谈主们把戏剧学接续的对象空洞为演员、脚本、不雅众和戏院。而都如山这四部论著恰恰将这四要素都作了全篇的或部分的接续：《说戏》部分地谈戏院，《不雅剧建言》专谈不雅众，《编剧浅说》专谈脚本，《京剧之变迁》亦然部分地谈演员、谈献艺。尽管他的接续照旧初步的，但它们毕竟属于当代戏剧学的早期适度，体现了都如山在这一范畴接续上的科学判断和领悟上的自觉。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有些方面（如戏曲不雅众学等）的表面接续才得到鄙俚的青睐。
对于演员这一项的专门接续是在十一年以后，1928年都如山出书了《中国剧之组织》、《戏剧变装名词考》两部论著，这两部力作分别对中国戏曲的舞台艺术形态过头组成和变装体制作了较为系统的分类接续。《中国剧之组织》初度将中国戏曲的舞台呈现剖析为八个部分进行阐释：“唱白（唱念白三者皆即古之歌）”、“动作（动作即古之舞）”、“穿戴”、“盔帽靴鞋”、“髯毛”、“脸谱”、“切末物件”和“音乐”。在每个部分中又列出多少种类进行逐一先容，比如“唱白”部分中列有“弁言”、“上场春联”、“坐场诗”、“通名”、“定场白”、“背供”、“叫板”、“歌咏”、“下场春联”等要求。在解释中国戏曲特殊的进展方法时，他极端重视将我国戏剧重在抒怀、写意、歌舞为主的特征与西方话剧长于效法、写实、话白为主的特征进行挑升志的隔离，较之前一个时期的接续，他对中国戏曲的本色特征终结了领悟上的一大飞跃。不仅如斯，《戏剧变装名词考》对中国戏曲私有的变装体制作了专门的验证，这也体现了他对本民族戏剧的领悟愈加深入。两部围绕着中国戏曲献艺艺术和演员的专著，在接续念念路上彰着地继承了西方戏剧接续的理念和方法来结构框架：献艺、音乐、舞台好意思术（服装、化妆、谈具）……这在二十世纪前期的戏剧学适度中是具有征战性的。有东谈主说王国维的治学方法是“取外来之不雅念，与固有之材料，相互参证”[7]，其实都如山亦然采用这么的一种接续路线完成了他的一系列戏剧学文章。而所谓的“外来之不雅念”，具体到都如山的戏曲接续方法，那即是近代英国形而上学家弗兰西斯·培根提倡的“归纳法”。它“不是单纯的排列”，而是“把实验同感性材干结合起来”，“相接逐局面组成命题，有步骤和有设施地进行，终末达到最一般和最精准规则的公理。”[8]都如山确是将这种西方的科学接续方法引入到中国传统的戏剧艺术接续之中而况得出了一系列具有征战道理的科学结论。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都如山以戏剧学丛书的方法出书了《脸谱》、《国剧脸谱图解》（1932年）、《凹凸场》（1935）、《国剧身材谱》（1935年）、《梅兰芳艺术一斑》（1935年）、《梨园》（1935年）、《行头盔头》（1935年）、《国剧简要图案》（1935）、《国剧浅释》（1935年）等一批专论[9]，得回了戏剧学成就的丰硕适度。不出丑出，这批论著是在《中国剧之组织》的架构下的络续深化与分类接续。《脸谱》和《国剧脸谱图解》（1932年）是以图、文的方法对脸谱作的初度较为系统的接续；《凹凸场》为专门加多的一项，它是京剧舞台献艺不可清苦的组成部分；《国剧身材谱》和《梅兰芳艺术一斑》分别是舞台动作范例化的全面整理和京剧演员的个案接续；《梨园》为极端推行的一项，是近代京剧班社筹谋处置的紧要尊府；《国剧简要图案》以直不雅的图绘强化对戏曲舞台好意思术和演奏器乐的领悟；《国剧浅释》用中英文对照的方式简化了《中国剧之组织》的内容，但增补了各个时期的戏院、钟（古乐器）和古装新戏的舞谱。至此，都如山“欲于中国剧作一扫数的系统接续”[10]的学术盘算推算已基本得到终结。
1937年抗日干戈爆发后都如山闭门著述，撰写多部风俗学丛书，如《北京土语》、《北京零食》、《北京三百六十行》等，保护逃匿北平国剧学会的部分戏曲文物、尊府，他的戏曲表面接续一度中断。
1948年至1962年，都如山在台湾出书了一系列戏曲论著：《国剧概论》、《国剧要略》、《国剧的原则》、《国剧漫谈》（三集）、《谈平剧》、《国舞漫谈》、《清代皮簧名脚简述》、《谈四脚》、《编剧回忆》、《国剧艺术汇考》、《五十年来的国剧》等。囿于那时台湾的政事环境和学术环境，都如山的学术视线受到一定的局限，他更多地从事京剧学问的进步和京剧表面的教化使命。《国剧概论》、《国剧要略》、《国剧的原则》、《谈平剧》四部的内容，简直都是对《中国剧之组织》的重迭和缩减，但是其中有一大学术孝顺不应疏远:那即是“有声必歌，无动不舞”（或“无声不歌，无动不舞”）的盛名结论是在《国剧的原则》一书中初度提倡的。尽管这一表面内涵早在《中国剧之组织》中已被谈及，但以这八个字动作固定的表述照旧到台湾后酿成的。其中戏曲四种品级的歌附和四种类型的跳舞在分类接续上得回了紧要的适度，成为“有声必歌，无动不舞”的表面基石。《国舞漫谈》在《国剧浅释》的“舞谱”一节的基础上，对中国古典跳舞和关系的古籍作了必要的整理和梳理，并强调古舞与戏曲身材之间的渊源关系。《清代皮簧名脚简述》、《谈四脚》和《编剧回忆》是对前期演员接续和脚本接续的一种发展和丰富。《国剧艺术汇考》（1961年）、《五十年来的国剧》（1962年）是都如山晚年带有总结性的两部力作，它们力争从论和史的角度去空洞和阐释中国戏曲艺术的进展原则，总结二十世纪前半期中国京剧走过的五十年经由。尤其是《国剧艺术汇考》，在《中国剧之组织》的基础上又推行了“起原及变迁”、“凹凸场”、“变装名词”、 “戏台”等方面的内容，有些不雅点也得到了愈加合理的修正。通不雅全书尊府之丰富，分类之科学，见识之爽快，不错说在深度和广度上都超越了前期的适度，是集都如山一世学术适度之精粹的代表性文章。
近代学者冯书鸾评价都如山的接续是“容身于学者地位，以科学之方法，整理而不雅察之。……所谓用科学方法者，必博采旁搜，尔后愈加以层次，纲举而目张之，俾成为有系统之接续”。[11]果真，都如山的戏剧学论著自成系统，他鉴戒西方戏剧表面接续的念念路，接力于中国戏剧艺术道理的探索，他善于整理、善于挖掘，比物连类，按照戏曲创作和上演的规则，把各个分体艺术的接续有序地统驭在一个表面全体之内。他以科学的精神和科学的方法，在我国二十世纪戏剧学的成就上作出了特殊的孝顺。
三、《说戏》使都如山成为我国中西戏剧比较接续的先驱
都如山于20世纪初三次赴欧洲办理商务，在巴黎、柏林、伦敦等地不雅摩了多数西方戏剧，对写实戏剧的艺术理念、上演方法、舞台本事有着比较全面的了解。由于第一次宇宙大战爆发，都如山没能再次赴欧，从此初始了对中国传统戏剧的接续。这一时期的都如山，尚清寒对中国戏曲的深入了解，还没认有识到它的艺术进展原则迥异于西方戏剧，便处处以写实戏剧的规范来掂量中国戏曲。民国元年（１９１２年），都如山应邀在戏界总会精忠庙的周年大会上作了一次讲演，他先容了“西洋戏的服装、配景、灯光、化妆术等等”舞台艺术和本事，同期他也间或着斟酌我国的戏剧“一切太苟简”，说了一些“反对旧戏的话”。尽管都如山其后也意志到我方那时的“生人”，“那些话不错说是完全要不得的”。[12]但从某种道理上说，他的那次讲演履行上即是一次初步的中西戏剧比较接续。民国二年（１９１３年），都如山出书了平生第一部戏曲表面的专著《说戏》，此书从戏曲唱词、戏曲音乐、戏园建筑、角色装璜、角色信用等方面，解释了泰西写实戏剧的先进之处，品评了我国戏曲舞台的千般“瑕玷”。并宣称其写稿的宗旨意在校阅戏曲，故意社会风化。虽然，都如山多年以后并不快意书中的一些不雅点，或然这本书在表面包摄上是有一定诞妄的，但值得重视的是，他在这本书里确乎进行了为时较早地、较为系统地中西戏剧的比较接续。应该说，《说戏》一书的出现，记号着都如山成为我国中西戏剧比较接续的早期东谈主物之一。
我国的比较文学接续，是自二十世纪初叶从西方引进的。在都如山之前，哄骗这一方法对中外戏剧进行比较接续的，也仅有二、三东谈主。比如，王国维在《红楼梦斟酌》（１９０４年）中，对中西悲催的异同作了比较；陈独秀在《论戏曲》（１９０４年）中，对中西戏剧的上演方式作了荒芜的比较。都如山也算是首批哄骗这一方法对中西戏剧进行比较接续的一位。尽管他的首先不是很高，尽管他是哄骗这一接续方法来阐明中国的戏曲艺术“太苟简”，但他毕竟哄骗了这一方法，而且他所说的西洋戏剧的优长之处，也确乎有值得鉴戒的地方。从这一道理上说，他在那时也起到了拓宽中国戏曲接续的视线，促进了中西戏剧文化交流的作用。
跟着对中国戏曲接续的深入，都如山在戏剧不雅念上有了很大的逾越。他看到了民族艺术私有的优长，发现了中西方戏剧在艺术特征上的不同，这个不同就在于前者讲写意，后者讲写实。他逐局面初始习惯于哄骗中西戏剧比较接续的方法，对中国民族戏剧的艺术进展原则进行宏不雅把执。
四、都如山在20世纪初中西戏剧比较接续范畴的主要孝顺
都如山关系中西戏剧的比较接续不错分为两个方面：
一是平行接续；二是影响接续。
对于平行接续，他简直波及到戏剧艺术的各个范畴。在脚本创作方面，他觉得元杂剧的在结构上，与西洋戏剧有着访佛之处。元杂剧的“楔子”，“与话剧副幕（序幕）亦澌灭性质，澌灭用处”；元杂剧的一折，“就等于话剧的一幕”。但是，他又指出两者之间的不同：“西洋的话剧，每幕所演的行状，是澌灭期间，澌灭地方，而杂剧之每折，则演的行状，不但不澌灭地方，且不澌灭期间……”[13]
在论及中国戏剧中的“弁言”、“上场春联”、“通名”、“定场白”四项的成就时，他专门从西洋戏剧结构上的某些特征进行分析：
以上四事，乃是中国剧极端的组织，与西洋剧大不同处，亦接续西洋剧之士所最反对处。究其实，则此等地方在中西剧，亦有互近之处。在泰西演剧之情形，以上诸事，系另由一局外东谈主，于开幕前，在台上向台下回报显着，或须每幕回报一次。在中国是完全用变装代表，不得另有局外一东谈主。但如昆曲传奇中，第一出之副末家门开场各文句，亦系另用一东谈主，先向台下将全剧情节回报一次。惟此不外空洞言之,不似泰西之精通，且该脚亦须装璜上场，此是与泰西大同小异处。又按西洋从前系用须眉着燕尾服在台上回报，后为博台下接待起见，乃改用女子着极娟秀穿戴回报。近来又逾越，有改用女子将全剧情节于开幕前在台上歌咏一遍者，此尤似中国剧之开场副末矣。在中国剧，从前变装上场，念弁言、通名之时，须用手遮脸，亦系暂不露剧中东谈主面庞之意。俟通名完后才将袖撤下，现出剧中东谈主之面庞，真谛是由此方为实在剧中东谈主也。按以上千般情形不雅之，则中剧从前之情形，与泰西剧当今之办法，岂不极像似乎？[14]
他不仅指出中西戏剧的互异，还看到它们的阁下之处。不仅将同期代的中西戏剧作了比较，还征引中西古典戏剧的某些特征进行磋磨。
中国戏曲向“以歌舞演故事”为特征，都如山把戏曲同西洋戏剧致使电影作了比较接续。他说：“国剧是把饰演故事及歌舞搞到一齐了。而西洋则当今照旧分开的，在当前的电影中，这三种事情不错算是都有了，但仍是各干各的，莫得能融解到一处，不外是由饰演故事之中，加上一些歌舞汉典。”[15]这小数他谈得至极深化。有学者曾提倡这么一个问题：既然中国戏曲的本色特征是“以歌舞演故事”，它是区别西洋戏剧和其它艺术形式的根柢属性；但是当今流行于泰西列国和中国大陆的音乐剧，亦然以歌舞演故事，这岂不是与中国戏曲莫得区别了？它是否也可叫作戏曲呢？其实，它们之间照旧有着彰着区别的，这种区别除了两者的歌与舞自己存在不同以外，最根柢的小数即是都如山所说的：“国剧是把饰演故事及歌舞搞到一齐了”；而它们“是各干各的，莫得能融解到一处”。中国戏曲的全部故事都是用歌舞表上演来，戏与歌舞已完全融解在一齐，三者是化合的整一，而不是相加的游离。能阐明一些令东谈主感到困惑和有争议的问题，其表面才是爽快的、有劝服力，这么的比较接续也才是有价值的。
在上演方式上，他分析出二者之间的本色区别：“话剧以写实为主，越像真越好，国剧起原于歌舞，处处幸免写实”。[16]艺术进展原则的不同，决定了舞台艺术形态的不同。他觉得，中国戏曲的“组织”比西洋戏剧更为“完备”，因为，它一是“呈报故事”，二是“歌咏”，三是“跳舞”。由此，对演员在献艺妙技上的要求亦然不同的。都如山说，话剧演员独一把“剧词说的合理入神”，“把剧中东谈主的本性精神”进展得长篇大论，即是好演员。戏曲演员除了应作念到上述要求，还须“歌咏的好，动作的好”，才能“算是好脚”。其中歌咏一项，包括嗓音的天禀条件和演唱的本事水平；动作一项，包括“边幅、台步、架子、身材”等等诸多功夫。是以，相比之下，都如山觉得“国剧的演员，使命较为复杂，本领也还有许多门类”。[17]
快播成人电影网在舞台安设方面，都如山对中西方戏剧舞台的千般互异进行了比较。“话剧想进展某一段故事，便须把该一段故事应用的方位、器具、穿戴、房间、等等，都要照该段故事那时的实在情形，雷同雷同的，都移交好后，方能出演。”“国剧则否则，他虽亦然演故事，但是以歌舞为重，他所演的局面，仅仅一个舞场，所用的一切物器，都仅仅供歌舞所用……”[18]通过比较，他解释了话剧偏重再现、戏曲重视进展的艺术特征。
在戏剧的社会老师功能方面，都如山觉得“列国的戏剧，与其社会的关系，就更大更紧要了。但是他不管怎么大，怎么紧要，总也赶不上中国戏与中国社会关系之大及紧要”。[19]这个不雅点也谈得至极客不雅，比起西方戏剧，中国戏曲领有更为鄙俚的不雅众群，它对不雅众产生的社会素质作用之大，是异国戏剧所不成比较的。
上述不雅点已在都如山早期的《中国剧之组织》（１９２８年）、《梅兰芳艺术一斑》（１９３５年）中略有解释，以后又在《国剧要略》等文章中得到愈加系统的解释。二三十年代，我国也有一些学者进行了访佛的比较接续，像余上沅的《旧戏评价》（１９２６年）和《论诗剧》（１９２６年），程砚秋的《赴欧捕快戏曲音乐回报书》（１９３２年）等文章，都对中西戏剧作了精到的比较接续，前者侧重于西方“重写实”、中国“重写意”的全体比较；后者虽在比较的层面上比前者平方一些，但尚未达到都如山所波及的一度创作、二度创作、乃至不雅众层面的广度。在平行接续方面，都如山的解释确乎较为鄙俚、缜密，虽然在某些方面探讨得并不十分深入，然而，他却以节约、显着见长，时时言近旨远就能触及中西戏剧异同的要害部位。能作念到这小数，诚然与他夷易、朴实的文风关系，也与他在英、法、德等国不雅看了多数西欧戏剧不无关系，他对西方戏剧至极熟悉，对中国戏曲更为精通，这就为他的比较接续提供了很好的基础。
对于影响接续，都如山也有所波及。比如，他觉得中国戏曲的变装体制和戏曲音乐，都不同进度地受到印度梵剧的影响。他在《国剧概论》中说：“吾国戏剧的演员，自元朝就名曰‘变装’，此‘色’字即来自印度。印度名戏曰‘兰喀’，即脸色之义。演戏的东谈主名曰‘行色’者。尤其是歌咏的音乐及乐器，更与印度沟通”。[20]都如山所说中国元朝杂剧的“变装”与印度关系，是有一定风趣的。其后也有学者觉得，“在元杂剧中，女主角被称为旦，男主角被称为末”，这个“旦”和“末”来自印度。“它将阐明，中国戏曲的勃兴，曾受印度文化的影响”。[21]这种说法似可作念为都如山论点的参照，阐明其具有一定的科学性。至于都如山觉得中国戏曲“歌咏的音节”是“继承印度的音乐及歌咏”，就值得商榷了。中国戏曲中地方戏唱词的音节特征，一般属于诗赞体音节，系由“二二三”的七字乐句发展到“三三四”的十字乐句，它的音韵规则是中国固有的诗体以及汉语“声分平仄，字别阴阳”的特性的响应，不成都将此看作是外来的。二十年代盛名学者许地山也持有访佛不雅点，他在《梵剧体例在汉剧上的一丝一滴》（１９２５年）一文中，把中国戏曲唱词的平仄规则，说成是由“六朝间印度声明学的输入”所致。许地山的不雅点虽然也有一些需要作念深入磋磨的地方，但是，他哄骗了许多实例来印证中国戏曲的酿成与印度梵剧的影响关系，这种主张是值得青睐的。相比之下，在中印戏剧的影响接续方面，许地山要比都如山深入、系统和全面得多，许地山是以长篇论文来体现他的不雅点的，而都如山仅仅言近旨远泛泛而谈，而这些不雅点的酿成，照旧与他在法国时从雷兴博士那儿得到的先容关系，他我方对此并无实在深入的接续。可见，都如山的影响接续不如他的平行接续那么系统、那么客不雅。
值得确定的是，在影响接续方面他不仅看到中国戏曲受国外戏剧的影响，而且还看到中国戏曲对国外戏剧致使别的艺术品种的影响。二三十年代，梗直西方电影在艺术上感到无法前进，大有向隅而泣之感的时候，都如山等一批有识之士把中国戏曲推向西方，梅兰芳的精彩上演不仅对西方戏剧界，而且对西方电影界都产生了枢纽影响。都如山对此作了如下评述：
咱们到旧金山演戏的时候，好莱坞的电影员，来看的东谈主就好多，且都来拜会座谈，都说中国戏的组织法简略，这次来献艺，好意思国东谈主诚然接待，电影界尤其青睐，实在有其原因。因为当今电影的趋势，有些地方像中国戏，有话白，有边幅，到相配的时候，就起歌咏，这种情形与中国戏实在莫得什么分别，而况这种电影，颇受不雅众接待。又因自愿明有声电影之后，旧的排练法，仍是渐渐不适用，……而又不成像话剧，因为它在电影中显得太枯乾，是以电影公司都接力往这条路上追求，而好意思国往时又找不到先例。恰巧在这个时候，有中国 古代的戏剧来演，实在是咱们（即好意思国电影界东谈主士）最佳的参考品，咱们怎么能够不接待呢？有几个电影界东谈主，在纽约曾看过，转头都相互斟酌，说中国戏这次来好意思国演唱，于电影界影响极大，益处亦极多。……其后传闻，于他们的使命大有影响，以上这一段，写出来有什么真谛？即是要请诸位知谈，有许多略染西洋习气的东谈主，多轻慢中国戏。但是二十年来，风行宇宙的电影，其中已含有许多中国戏的身分，此种情形，明眼东谈主一看自能知之。[22]
他觉得二十年来的好意思国电影和宇宙电影加多了不少歌舞部分，是受了中国戏曲的影响，并以此感到纵容，对那些略染西洋习气就轻慢中国戏曲的东谈主作了报复。确乎如他所述，“五四”前后，有不少去过西洋的东谈主（如胡适之等），一味用西洋写实戏剧的规范来诡辩中国写意戏剧，比较接续的适度是产生了民族虚无方针，出现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全盘诡辩。这种倾向也在他早期《说戏》的比较接续中响应出来。但是自从他跟随梅兰芳赴好意思上演之后，中国戏曲在国外的影响，激起了他对民族文化高度的纵容和自爱。这使他中后期的文艺念念想比起早期有了质的飞跃。然而都如山文艺念念想也有着另外的一面，即是他在中西文化的比较接续中只看到中国戏曲的优长对番邦艺术的影响，看不到番邦艺术（包括戏剧）也有它们的优长，并用其之长来弥补中国戏曲之短。这小数，碰劲响应出他对比较接续这门学科方法的掌执还不够老练，具有较大的单方面性。从单方面性而言，他在后期对戏曲的全盘确定和前期的全盘诡辩是莫得区别的。此外，在中国戏曲对宇宙艺术影响这小数上，他似乎过分夸大了中国戏曲的作用。其实，访佛于中国戏曲这么的歌舞戏，古希腊的年少的戏剧“拟剧”就已具备这种特色，十九世纪下半叶以后的西方也在流行歌舞戏。那时德国音乐家瓦格纳提倡了将诗歌艺术(Ticht Kunst)、音乐艺术(Ton Kunst)、跳舞艺术(Tanz Kunst)三者综合成一种新的戏剧艺术，称之为“三Ｔ方针”或称“三Ｔ艺术畅通”，或称“乐剧”(Musikdrama)[23]。其后流行于泰西的清歌曼舞的“音乐剧”，即是这种诗、乐、舞三位一体的“全体戏剧”的蔓延。由此看来，好意思国好莱坞电影以及宇宙电影中流行的歌舞，不仅受中国戏曲的影响，也有欧洲“全体戏剧”的影响。中国戏曲的泰西之行，仅仅对这种艺术潮水起了煽风焚烧的作用。
都如山的比较接续，主要哄骗于中外戏剧（包括其它艺术）方面，但他也将此方法应用于戏曲里面，如历史发展的前后不同形态，同类艺术的不同立场，以及昆玉艺术、姊妹文化之间的比较接续。这小数，北平国剧学会的主要成员傅芸子于三十年代在日本京都帝大支那学会上的讲演中有所波及，讲演的题目是《中国戏曲接续之趋势》，他说：
当今整理戏剧最勉力者，当推都如山氏。……都氏著有《中国剧之组织》、《国剧身材谱》、《戏剧变装名词考》。又将中国戏剧之行头、冠巾、脸谱、须髯、切末、乐器，自元以来之舞台戏院变迁等等，均绘成图谱。又搜团结国当代戏剧脸谱，已有二百余种，亦均为分类之排比，谋略作一比较的接续。都氏之接续方法，深合于当代之科学方法。故其整理国剧，孝顺极大。[24]
诚如傅芸子所言推特 男同，都如山所应用的比较接续方法，是一种当代的科学方法。比较文学动作一门独处的学科，在十九世纪的欧洲才渐渐酿成和发展起来。都如山在本世纪初叶就初始哄骗这一学科的方法对中国戏曲进行接续，并在比较接续的两个主要组成部分──平行接续、影响接续方面得回了一定成就，这阐明他的学术念念想照旧比较先进和洞开的，得回的适度亦然多方面的。由于“比较文学的对象是本色地接续列国文学作品的相互关系”（梵·第根语），它是一种“国际文学的关系史”[25]，笔者在解释都如山的比较接续时，主淌若就他的中国戏曲与番邦戏剧的比较接续而言。对戏曲里面和外部的国内艺术比较接续，莫得多去波及。